我沒有話說.
我實在寫不出什麽東西來了.
我的校內,每次申請很快就會被封,這大家都知道的. 我也沒法常常跟老同學老朋友聯繫了.
因為時差,加上我自己的八小時工作制,也沒什麼人可以說話了.
故國從來就便是那樣,我早沒有評論的興趣了. 華爾街日報基本上把我想說的話都說了,日日讀報,在擊節之餘,也覺得無甚寫東西的必要. 想說的話,可以自在地用英文去表,但是再沒有人聽我的國文講演了.
國文荒廢了,現在也就只剩下上下班時候放在車上的大家散文朗聲磁帶.每天在高速上耗去一個小時的生命,聽聽書,倒也使得.
這段時間, 我做了很多跟我本來無關的事情. 舉個例子吧, 我已經在做一家諮詢公司, 我負責整個美國中西部. 在這個失業率發癲的世代里,居然還有四五家公司打算雇我留在美國,而且願意幫我拿到綠卡……如此種種,只是想讓諸位瞭解我確是做了很多本來同我不相干的把戲. 苦自然是苦的,在這之中我常常頭疼,失眠; 不得不在商務酒會中藉故去洗手間拉開領帶嘔吐;開車時候頭暈,到家連爬出駕駛座的力氣都沒有.
我的世界和生活已經跟很多老同學們完全不同了,很多時候不知道該講什麽. 偶爾看到過去的老朋友上線, 一時間好像心裡憋得慌,有一堆話想講,可是又不知道該講什麽了. 而且,這些無感覺的感覺又無從寫出來.諾是當真要寫,落到紙面上的多半又都是商務函件.
畢竟曾受過一定人文的訓練,我的心每每沉浸在歷史長河的哀傷和荒涼之中.中國二十世紀百年,有那麼慟的生離死別,那麼重的不義不公,那麼深的傷害,那麼久的遺忘,那麼沉默的痛苦.而且這一切似乎還未要在二十一世紀的盛世里遁形.我理智上清楚我應該接著做我現在做的事情,好好地做下去,在美國留下來,從今往後就可以不再和那個政權發生干係.
但是有時候難免寂寞. 當辛城的天空被黑暗籠罩, 淒涼,孤寂的感覺,從四面八方,像濕霧一般滲入衣襟. 陳之藩先生能受教于胡適之先生, 這曾是如何幸運同快意的事情,又是如何讓人翹首企盼的事情? 我現在大概也能體會一兩分了.
先前說過我本是做人文的人,既然爲了自由來了這裡,之前自然是有為這自由付出代價的覺悟. 兩年,彈指一揮,恍如隔世了. 沒有再回過家,常常也害怕回去就成了爛柯之人.
愿我的子嗣,不用再經歷我的苦痛. 愿他們在此做自由的國民.
瓶爾齋跋 錄陶潛一首
榮榮窗下蘭。密密堂前柳。
初與君別時。不謂行當久。
出門萬裏客。中道逢嘉友。
未言心先醉,不在接杯酒。
蘭枯柳亦衰。遂令此言負。
多謝諸少年。相知不忠厚。
意氣傾人命。離隔復何有。
此友人文:代發如是
沒有話說,還能說出來,這功夫何等了得。
江左这厮一贯如此了
understand.
talk then