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本草纲目》的动物学“成就”

除博主自注内容外,引用自“新语丝”。

作者:bangbu1996

红字注解

:Attila

对《本草纲目》的官方评价不但是药物巨典,而且往往借达尔文之口给戴个古代“百科全书”的大帽子,认为“在训诂、语言文字、历史、地理、植物、动物、矿物、冶金等方面也有突出成就。”绝大多数中国人对这样的评价深信不疑,完整看过原著知道真相的可以说万中无一。不要说唱《本草纲目》的歌星和他的粉丝们,就连中医大师级的人物也少有例外。

吹捧原文如下:动物学如对驼鸟的描述,引了多种文献写道:”李延寿《后书》云:波斯国有鸟,形如驼,能飞不高,食草与肉,亦啖火,日行七百里。郭义恭《广志》云:安息国贡大雀,雁身驼蹄,苍色,举头高七、八尺,张翅丈余,食大麦,其卵如瓮,其名驼鸟。。。”

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似乎只要求牢固树立某种信仰,而不必深入研究了解真相,谎言和无知密谋联手筑成爱国和民族自豪的长城。

“凡事须得研究,才会明白”,我们不妨看看《本草纲目》的原著,以动物学为目标,看看它的“突出成就”究竟有哪些。

一、《本草纲目》论狮

  狮为“百兽长”,这种生存在非洲和亚洲的大型猫科动物,是中国本土所无的,据说自张骞通西域后才从印度引进。大约因此,李时珍对狮的记录甚少,只从各种古书摘录只言片语以说明狮的习性,药用方面除了指出前人以苏合香为狮屎之误外,别无他物。虎从骨到肉、血、内脏、虎睛、虎魄无一不是“神药”,而一样威猛的狮居然不能入药,这并非李时珍厚虎薄狮,而是他的“科研”方法决定了他只能拷贝古书之所有,而不敢“发明”古书之所无。

关于狮的习性,李时珍说“每一吼则百兽辟易,马皆溺血”。狮子的吼声具有肾结石的功效,这样离奇的动物学结论不可能来自李时珍的亲自观察。

引用古书说狮“食虎豹”、“拉虎吞貔,裂犀分象”、“食诸禽兽,以气吹之,羽毛纷落”。狮确实通常捕食比较大的猎物,但一般是野牛、羚羊、斑马、小型哺乳动物、鸟类、幼年的河马大象等“温良谦恭让”型的,对于豹和鬣狗类凶猛动物除非它们落了单,在错误时间出现在错误地点,才可能被母狮猎杀。狮并不像古人想象的那样“犀利哥”,他们甚至还会吃动物腐尸。为了突出狮的英雄形象,有“恶意”贬低虎豹犀象之嫌,嘿嘿。

古人言狮“乳入牛羊马乳中,皆化成水”,这等神奇的化学反应李时珍毫不怀疑的采信。

为说明“物理相畏”的道理,李时珍又引用古人言,说狮“虽死后,虎豹不敢食其肉,蝇不敢集其尾”,老虎捕食习性与狮子不同,奉行个人英雄主义,因之捕猎的成功率在猫科动物中比较低,生活很艰辛,饿极了连昆虫和浆果也吃,吃不完的尸体会藏着留待下一餐。如果一只老虎有天上掉馅饼般的幸运,遇到刚死的狮子尸体,它会像柳下惠一样无动于衷吗?至于苍蝇怕死狮子更是想当然。十七世纪意大利医师雷迪(Francesco Redi 1626-1697)曾用各种动物尸体做实验,其中包括蛇、鸽子、鱼、绵羊、青蛙、鹿、狗、羊羔、兔子、山羊、鸭、鹅、母鸡、燕子、狮子、老虎和水牛,结果发现不管用的是哪种动物的尸体,都产生出同类的苍蝇。苍蝇何曾怕死狮!嘿嘿。

狮子有天敌吗?李时珍认为有,因为古书记载说“魏武帝至白狼山,见物如狸,跳至狮子头杀之”,“伽毗耶国献天铁兽,能擒狮象”。这个“如狸”之物和“天铁兽”是什么怪物我们无法知道,以怪诞不经之传闻来“证明”自己的主张是中医一以贯之的传统。今天我们知道,狮的“天敌”大者是武装到牙齿的人类,幸亏狮子不是生活在中国,否则更大的天敌非中医莫属;小的“天敌”则是肺结核和猫艾滋(FIV)之类的动物间传染病,它们能在很短时间内夺去数万头动物的性命,这是自然主义者不愿意相信的。

总之,除了谬误,从狮这一章看不出李时珍对动物学有什么“突出的贡献”。

可笑者在于,说到狮虎斗这个议题,往往有一部分爱国小将兼虎派人士坚称狮子乃是西方文化象征,而虎是东方的象征,狮强于虎,就是悖逆祖宗。

二、《本草纲目》论虎

  考察整本《本草纲目》可以得出结论:李时珍研究药物的方法主要是收集能得到的一切古书上的记录描述,在李时珍看来,神仙志怪小说和历代本草并无可信度的差异,只要是古书上的记录,基本都不加甄别的采信。此外掺杂些传说,揉进自己的臆想发明,绝少通过临床实践的检验。大抵如此。李时珍是一个“伟大”的抄书家,而很难称得上是一个真正的药物学家,遑论伟大。

《本草纲目》论虎也毫不例外,可笑性很高。

论虎夜视“一目放光,一目看物”,把虎当手电筒还是猫头鹰?

古人说“虎啸生风”并不是一个比喻,而是真的认为虎啸象电风扇一样能生出风来。其原理是“风从虎者,风,木也;虎,金也。木受金制,焉得不从?故虎啸而风生,自然之道也。”并且“虎,阴也;风,阳也。虎啸风生,阳出阴藏之义,故其骨能追风定痛”。风为什么是木是阳?虎为什么是金是阴?木为什么要受金制?并非是基于观察和实践,完全是古人的荒诞联想和错乱逻辑,这种联想和逻辑不幸被李时珍进一步延伸到医学,“所以(虎骨)治风病挛急,屈伸不得,走疰,骨节风毒,癫疾惊痫诸病,皆此义也。”

论虎的性生活说,“立秋虎始啸,仲冬虎始交。或云:月晕时乃交。又云:虎不再交,孕七月而生。”虎是独居动物,只在繁殖期才男女搭配到一起,发情交配期一般在11月至翌年2月份。只交配一次,当虎肾虚啊? “月晕时乃交”,当虎老中医神棍啊?成年雌虎每1~2年产一胎,每胎怀孕期为105天左右,“孕七月”当真胡诌!

说虎会占卜,“虎知冲破,能画地观奇偶以卜食”。这是“科学家”说的出的话吗?

说虎吃东西的时间讲究,“虎噬物,随月旬上下而啮其首尾”。性交看月晕,吃东西因月旬上下而吃不同部位,莫非虎还知天文历法?

说虎有大侠风范不死缠烂打,“其搏物,三跃不中则舍之”。

说鬼假虎威,“人死于虎,则为伥鬼,导虎而行”。聊斋笔法都用上了。

说虎的天敌,“虎食狗则醉,狗乃虎之酒也。闻羊角烟则走,恶其臭也。虎害人、兽,而猬、鼠能制之,智无大小也。狮、駮、酋耳、黄腰、渠搜能食虎,势无强弱也。”虎在自然界没有天敌,在猫科动物中虎的实力指数不在狮之下,猬、鼠萤烛之光,岂能与日月争辉!“食狗则醉”,亏古人想得出来!駮、酋耳、黄腰、渠搜都是《山海经》一类神话志怪中的野兽,也一本正经的作为论据。真是“满纸荒唐言”。

更荒唐的是,“虎五百岁则变白。又海中有虎鲨能变虎,古有貙虎变人、貙人变虎之说,亦自有是理也。(简单来讲,古就是理)”当虎是白骨精?李时珍居然认为这些“亦自有是理也”!

最荒唐的是,“虎魄,凡虎夜视,一目放光,一目看物。猎人候而射之,弩箭才及,目光即堕入地,得之如白石者是也。〔时珍曰〕乙骨之说不为怪。目光之说,亦犹人缢死则魄入于地,随即掘之,状如麸炭之义。按《茅亭客话》云:猎人杀虎,记其头项之处,月黑掘下尺余方得,状如石子、琥珀。此是虎之精魄沦入地下,故主小儿惊痫之疾。其说甚详。寇氏未达此理耳。”这“虎魄”是虎死目光坠地化为白石而形成的,为什么会这样?李时珍在人部里“人魄”条目下有绝妙的想当然解释:“〔时珍曰〕此是谥死人,其下有物如麸炭,即时掘取便得,稍迟则深入矣。不掘则必有再谥之祸。盖人受阴阳二气,合成形体。魂魄聚则生,散则死。死则魂生于天,魄降于地。魄属阴,其精沉沦入地,化为此物:亦犹星陨为石,虎死目光坠地化为白石,人血入地为磷为碧之意也。”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理论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动物学“突出成就”?

如果“虎魄”不算的话,我们从虎这一章仍然看不到《本草纲目》对动物学的丝毫可能的“突出成就”。

三、《本草纲目》论象

  十六世纪是一个伟大的世纪,文艺复兴到达鼎盛时期,麦哲伦环球航行引发地理大发现,哥白尼发表日心论标志现代科学萌芽。在医学上,维萨留斯发表《论人体构造》是医学科学化之滥觞。在动物学上同样有许多“伟大成就”,新动物学家较之古代博物学家们更强调独立观察和研究事实,而不再是注释经典。新动物学先驱者格斯内的动物学著作五大卷,完备地记叙了他那个时代所知道的一切动物,从而为动物学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材料。阿德罗范迪则超越对动物生活的描述,更以解剖学的考虑作为分类的根据,从而大大接近于科学的动物学。沃顿《论动物的差异》概述了动物机体及其各个部分,并根据自然亲缘关系,试图对动物进行更为系统的分类。贝隆和朗德勒作为古典动物学的评注家,都试图根据亲身观察来证实古人描述的形态,为此他们重新考察了地中海区域的动物群。

在同一个时代,被认为对动物学也有“突出成就”的李时珍,他是怎样研究动物学的呢?他又究竟有哪些动物学成就呢?我们从他对狮和虎的描述已经可以得出结论,他的方法并不是“独立观察和研究事实”,而仅仅是摘抄古书,采信传闻,参以自己的臆断。我们再看看他是怎么认识象的。

象牙的纹路:“象牙感雷而文生”“象闻雷声则牙花暴出,逡巡复没。古语云:犀因望月纹生角,象为闻雷花发牙。”这都是古书上的说法,李时珍一个字,抄!

象肉:“象具十二生肖肉,各有分段,惟鼻是其本肉,炙食、糟食更美。”古人说的,李时珍不以为荒诞。

关于象的天敌:李时珍认为象“畏烟火、狮子、巴蛇”,也是从古书中来的。现在认为象在自然界中没有天敌,即便狮虎也只能攻击幼象,谁敢去攻击成年象,那是找死。

象胆的说法最荒谬,可以在象体内到处游走:“胆不附肝,随月在诸肉间,如正月即在虎肉也。徐铉云:象胆随四时,春在前左足,夏在前右足,秋后左足,冬后右足也。淳化中一象春毙。太宗命取胆不获,使问铉。铉以此对,果得于前左足。”

李时珍在“发明”里胡诌象可以辟邪,并由此推导出其治病的机理: “世人知然(通‘燃’)犀可见水怪,而不知沉象可驱水怪。按《周礼》壶涿氏掌水虫,欲杀其神者,以橭木贯象齿而沉之,则其神死而渊为陵。注云:橭木,山榆也。以象齿作十字,贯于木而沉之,则龙、罔象之类死也。……观此,则象之辟邪,又不止于驱怪而已,宜乎其能治心肝惊痫、迷惑邪魅之疾也。而昔人罕解用之,何哉?”

无论怎么看,这些可以视作笔记小说和笑话大全类的文学作品,离科学远甚,根本谈不上对动物学有什么“突出成就”。 于其他动物章节验之,亦概莫例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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